贪嗔

奉孝 明公

【吐槽】王昶诫子书——不知当讲不当讲

碣石潇湘:

王昶的诫子书我本来是不会这么细的去读的,因为这种说教我真的觉得无聊。其实平常我也没有发文章去怼某个古人的习惯。但他这篇文章拿郭家小奕当反面典型,在我刚入坑时就很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(雾)。正好这几天又读了一遍王昶传,对他这篇诫子书,有些话实在是不知当讲不当讲


于是我姑且采取做注的形式添加评(tu)论(cao)



夫人为子之道,莫大於宝身全行,以显父母。



一开头,作者就点明了自己这次教育子侄的目的是什么。“做人都小心着点,别找事做死,连累了你爹/叔我!”碣石酱吐槽曰:好高的立意啊→_→



此三者人知其善,而或危身破家,陷于灭亡之祸者,何也?由所祖习非其道也。夫孝敬仁义,百行之首,行之而立,身之本也。孝敬则宗族安之,仁义则乡党重之,此行成於内,名著于外者矣。



到这里教给子侄保全自身,荣耀你爹/叔我的方法:孝敬仁义。特别是最后一句,强调了他对于“名”的渴望。碣石酱吐槽曰:从没见过把“求名”跟子侄说的这么直白的爹/叔。



人若不笃於至行,而背本逐末,以陷浮华焉,以成朋党焉;浮华则有虚伪之累,朋党则有彼此之患。此二者之戒,昭然著明,而循覆车滋众,逐末弥甚,皆由惑当时之誉,昧目前之利故也。夫富贵声名,人情所乐,而君子或得而不处,何也?恶不由其道耳。患人知进而不知退,知欲而不知足,故有困辱之累,悔吝之咨。语曰:“如不知足,则失所欲。”故知足之足常足矣。览往事之成败,察将来之吉凶,未有干名要利,欲而不厌,而能保世持家,永全福禄者也。



碣石酱吐槽曰:一个追求“名著于外”“福禄永全”的人,去批判别人“惑当时之誉,昧目前之利”,真的不是五十步笑百步?同样是求名利,你又比别人高贵多少,差别真有这么大?



欲使汝曹立身行己,遵儒者之教,履道家之言,故以玄默冲虚为名,欲使汝曹顾名思义,不敢违越也。古者盘杅有铭,几杖有诫,俯仰察焉,用无过行;况在己名,可不戒之哉!



碣石酱吐槽曰:且不说这“顾名思义”的教育方式成功与否(这个问题最后再说),以“保世持家,永全福禄”为目的去让子侄恪守所谓的儒者之教,道家之言,真是玄默冲虚四个字被黑的最惨的一次。



夫物速成则疾亡,晚就则善终。朝华之草,夕而零落;松柏之茂,隆寒不衰。是以大雅君子恶速成,戒阙党也。若范匄对秦客而武子击之折其委笄,恶其掩人也。



碣石酱吐槽曰:根据裴注,“臣松之案:对秦客者,范燮也。此云范匄,盖误也。”他这个例子还举错了。不过这句话能看出来,王昶是真的不喜欢“优秀”的,“有名”的人。他觉得这些人都是在出风头——大概是被阮籍拒绝以后受伤了吧?→_→



夫人有善鲜不自伐,有能者寡不自矜;伐则掩人,矜则陵人。掩人者人亦掩之,陵人者人亦陵之。故三郤为戮于晋,王叔负罪於周,不惟矜善自伐好争之咎乎?故君子不自称,非以让人,恶其盖人也。夫能屈以为伸,让以为得,弱以为强,鲜不遂矣。



碣石酱吐槽曰:还是这个高度。不是发自内心要让人,而是为了曲线救国,终究不过是为了“得”,为了“强”而已。



夫毁誉,爱恶之原而祸福之机也,是以圣人慎之。孔子曰:“吾之於人,谁毁谁誉;如有所誉,必有所试。”又曰:“子贡方人。赐也贤乎哉,我则不暇。”以圣人之德,犹尚如此,况庸庸之徒而轻毁誉哉?昔伏波将军马援戒其兄子,言:“闻人之恶,当如闻父母之名;耳可得而闻,口不可得而言也。”斯戒至矣。



碣石酱重点吐槽:这段话说得好啊!说的太好了。可是为什么说完自己就扔到脑后了呢?结尾处对郭奕、徐幹、刘祯、任嘏四人的评论,非“毁誉”耶?写完这篇文章他肯定没回过头来再读一遍,不然就是脸皮太厚,自己打了自己的脸也不知道疼,真的文中马援一样,在这个问题上说一套做一套。(裴注:然援诫称龙伯高之美,言杜季良之恶,致使事彻时主,季良以败。言之伤人,孰大於此?与其所诫,自相违伐。)



人或毁己,当退而求之於身。若己有可毁之行,则彼言当矣;若己无可毁之行,则彼言妄矣。当则无怨于彼,妄则无害於身,又何反报焉?且闻人毁己而忿者,恶丑声之加人也,人报者滋甚,不如默而自脩己也。谚曰:“救寒莫如重裘,止谤莫如自脩。”斯言信矣。若与是非之士,凶险之人,近犹不可,况与对校乎?其害深矣。




夫虚伪之人,言不根道,行不顾言,其为浮浅较可识别;而世人惑焉,犹不检之以言行也。



碣石酱吐槽曰:“行不顾言”,说的是你自己吗?“虚伪之人”,这是你对自己的评价吗?



近济阴魏讽、山阳曹伟皆以倾邪败没,荧惑当世,挟持奸慝,驱动后生。虽刑於鈇钺,大为蜅戒,然所汙染,固以众矣。可不慎与!




若夫山林之士,夷、叔之伦,甘长饥於首阳,安赴火於绵山,虽可以激贪励俗,然圣人不可为,吾亦不原也。今汝先人世有冠冕,惟仁义为名,守慎为称,孝悌於闺门,务学於师友。



碣石酱感慨曰:看了这一段其实我挺释然的。三观不同,半句话都嫌多。自己只求明哲保身,连伯夷叔齐介子推这一干名人都不认同,又怎么能理解郭家小奕还有他爹这种不在形式上拘束自我,却有自己坚守的理想的“山林之士”呢?



吾与时人从事,虽出处不同,然各有所取。颍川郭伯益,好尚通达,敏而有知。其为人弘旷不足,轻贵有余;得其人重之如山,不得其人忽之如草。吾以所知亲之昵之,不原兒子为之。北海徐伟长,不治名高,不求苟得,澹然自守,惟道是务。其有所是非,则讬古人以见其意,当时无所褒贬。吾敬之重之,原兒子师之。东平刘公幹,博学有高才,诚节有大意,然性行不均,少所拘忌,得失足以相补。吾爱之重之,不原兒子慕之。乐安任昭先,淳粹履道,内敏外恕,推逊恭让,处不避洿,怯而义勇,在朝忘身。吾友之善之,原兒子遵之。若引而伸之,触类而长之,汝其庶几举一隅耳。



碣石酱的真心话:虽然这是再明显不过的“毁”,说白了就是“黑”,但我其实对他写出来这几十个字真是感激涕零。这短短几十个字,占了历史上关于郭家小奕的全部记载的90%了吧?若没有这段“毁”,我又怎么能知道郭奕和他父亲一样“体通性达”?和他父亲一样,对重要的人“重之如山”,命也可以为他牺牲,对不感冒的人“轻之如草”,哪怕屡次被这种人廷诉也丝毫不在意?这几十个字的“毁”,我丝毫没觉得是毁,反而读过以后很开心——多好啊,郭嘉有个像极了他本人的儿子。以他们这种性格,即使看到这几十个字,也会一笑了之,继续我行我素吧?



及其用财先九族,其施舍务周急,其出入存故老,其论议贵无贬,其进仕尚忠节,其取人务实道,其处世戒骄淫,其贫贱慎无戚,其进退念合宜,其行事加九思,如此而已。吾复何忧哉?



终于到最后一段了。接着他“其论议贵无贬,其进仕尚忠节”的说辞,我除了要再次强调他打了自己的脸之外,终于可以说说王昶本人,还有他的子侄了。


我读魏书也读了不少了,对于最后追随了晋的魏臣,也大致形成了一个态度。


我把这些人分作两类。一类比较简单,以“二代”为标签,从小与司马师、司马昭他们一块长大,自然而然的形成了晋势力。这些人,包括钟会钟毓,贾充,荀家的好儿子们,等等吧,我虽然是一个魏粉,却只是叹息而已,其实并没有对他们用所谓的“忠”字加以评判的意思。毕竟他们从一开始,效忠的对象就不是曹氏。


另一类,则是仕途经历过文帝时期,甚至是曹老板时期的n朝“老臣”,因为种种原因,归入了司马氏的麾下。对于“归入司马氏麾下”,我也有着自己的定义。这个定义不是以正始十年高平陵政变为标准,而是以有没有参与嘉平六年曹芳被废为标准。毕竟按史书所讲,曹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蒋济也参与了高平陵,可见当时司马懿搞掉曹爽是有一定的正义性,宪英姑娘也说过,“太傅殆不得不尔”。事实上我现在还没办法说服自己司马懿真的心怀异望,因为毕竟他和子桓的感情是很深的。明帝托孤的时候那段不知是不是真的,但挺感人——虽然历史都是由他的子孙写出来的。


这些人中,我印象中最典型的代表是高柔。他是高干的从弟,曹老板本可以随随便便把他杀掉的,可是看他批阅公文到深夜,抱着文书睡着了,曹老板可怜他,“徐解裘覆柔而去。自是辟焉。”可是高柔因为和曹爽一党不和的原因,支持了司马氏——位至三公,一路活到景元四年,不光经历了高平陵,连废曹芳,弑君杀曹髦都一并经历了——真可惜,他再多活个两年,就成了大晋开国功臣了。其实我觉得更可惜的是曹老板那件裘皮大衣。


说回王昶。我把王昶归为第二类人,因为他和阿丕是一辈儿的,不仅经历了高平陵和废立之事,还在平毌丘俭、诸葛诞叛乱中立功——事实上他要是再多活一年,弑君的事他也就经历了。高柔投靠司马氏,尚且可以说是因为曹爽和他作对,王昶投靠司马氏,则完全是为了“自保”。看他这篇诫子书,从头到尾就充斥着这一个思想——“自保”。事实上他做的很成功,曹髦被杀,直接原因就是受了他此文教育的,他的好侄子王沈参与了告密,有人说王沈卖主,这是王昶教育的失败,我觉得不然,这是他教育的成功——他从来就没教育过子侄要“忠君”,他只教育过他们要“自保”,因此他的子孙才能世世代代官居显位。这种“士族”,是历朝历代这片土地的真正统治者,天下的姓变来变去,但不管变成什么,他们的利益都一分也少不了。在阿Q正传中,他们姓赵。


所以你看咯,他们为什么要仿效伯夷叔齐?“其进仕尚忠节”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🙂


阮籍是不屑于跟王昶说话的。集解中姜宸英为代表的一批人对王昶批判的很厉害,裴松之其实也有贬的言论。卢弼认为姜氏太苛刻。平心而论,我对王昶戒子书的吐槽确实也有些偏激苛刻。但为什么这么多人不喜欢王昶这个人?我的答案是:对这种保身第一位报国没地位的人我真的产生不出任何好感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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